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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的声音

0 2023-02-07 10:42:33

记忆中亲历的第一场雪,飘落在十岁那年的冬天。我们在教室里上课,手脚冰凉,空气冷冽,气氛清如寒冬阴郁泛青的天空。突然,窗外有人细细地惊呼。大家循声望去,天地间有米粒般的东西不断往下掉,细细地,密密地。瞬

记忆中亲历的第一场雪,飘落在十岁那年的冬天。我们在教室里上课,手脚冰凉,空气冷冽,气氛清如寒冬阴郁泛青的天空。突然,窗外有人细细地惊呼。大家循声望去,天地间有米粒般的东西不断往下掉,细细地,密密地。瞬间,简陋的木窗框勾勒出一幅雪粒满屏下落的动图。“下雪啦!下雪啦!”有同学压低声音叫道。冷寂的气氛突然热闹起来。大家怎么克制都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与躁动,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齐刷刷聚焦到了窗外,一颗颗跃动的心也早就飞了出去。

老师见状,许久没说话。大家兴奋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,眼神也渐渐收回到了讲台上。老师拿起课本继续讲课,但是放缓了节奏。窗外的雪渐渐大了起来,飘落在操场上,教学楼上,以及周围的乡村里。教室里,除了老师缓慢的讲课声,竟然还多了一种“唰唰唰唰”类似于蚕吃桑叶的声音,而且是一大操场、一个村庄、一个世界的蚕!我们的心再次追随而去,用眼神互相交流着:“雪大了!”“雪大了!”大家心里的声音跟雪落的声音一起蓊郁起来。

老师再次不说话了。他看看我们,又看看窗外,再看看我们,提高音量:“我宣布一下,”我们瞪大了眼睛望着他,他停顿了好久,“不上课了!大家都出去看雪!”我们面面相觑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再次提高音量:“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,下课!”

“耶!耶!——”“老师万岁!——”我们声冲云霄,乌泱泱涌向操场。那是一场童心朝雪花的奔赴,是一场童趣对自然的追逐。堆雪人,打雪仗,滚雪球,吃雪沫……我们快乐地在雪地里撒欢,在雪地里挥洒,在雪地里欢笑。

下课后,我们才听说,老师被批评了。大家纷纷去办公室看他,他望着我们:“我替雪花感谢你们!”他笑了,我们也笑了。

“唰唰唰唰”,是属于师爱的冬天的声音。

还有一种冬天的声音也令我记忆犹新。那是二十多岁时,我在小城中心小学教书,参加了一次送教下乡活动。我们几个年轻教师坐车去往全区海拔最高的茶园小学。当天,雪花飘飘,山路弯弯,我们的心却随着海拔的增高渐渐下沉。寒枝满山野,农舍一两个,几里几里不见人影,恍惚到了最贫寒的人迹罕至处。

到了山顶,几十户农舍聚集,茶园小学就在其间。校长亲自来接。校园一眼看穿,一个操场,一个主席台,一栋平房,几间教室。随着校长的指引,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薄薄的雪到了一间教室。孩子们正坐在教室里,衣衫褴褛,脸庞黝黑,但端端正正,目光炯炯。

来不及感叹天寒地冻和贫困落后,我迅速投入到课堂中。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对着“城里来的老师”,认真,好奇,还有莫名的崇拜和信任。我问:“写冬天的景色,大家可以从哪些方面来写呢?”只有一两个孩子举起了手。我请了一个小女孩回答。她站起来,结结巴巴:“可以写天气冷了,树叶掉光了,水冻住了,嗯……”我听着她不标准的普通话,微笑着点点头:“还有吗?水冻住了之后呢?”“水冻住之后,嗯……水冻住之后,妈妈洗红苕就很麻烦,爸爸就拿‘开山’(斧头)来打水池里的冰,打得‘咔嚓咔嚓’的。我一听到爸爸打冰打得‘咔嚓咔嚓’的,就晓得冬天来了……”

我望着她红彤彤的小脸,愣了几秒,对她竖起了大拇指:“真棒!你写出了冬天特有的声音!太独特太出色了!我建议大家掌声送给她!”

“咔嚓咔嚓”,是独属山村的冬天的声音。

更有一种冬天的声音令我深深感动。女儿五岁那年冬天,我曾带她到万盛石林景区玩雪。同行的友人的孩子和女儿一起,在厚厚的雪地里团雪球,堆雪人。两个孩子最后还用铲子玩起了滑雪。从斜斜的山坡上往下滑,又拿起铲子“吭哧吭哧”往上爬,再“哈哈哈哈”往下滑,循环往复,乐此不疲。

不知不觉,天色渐晚,夜色与雾气迅速笼罩,天地混沌。游客纷纷涌出,出景区的队伍排成了长龙。大家顺着景区出口临时设置的不锈钢栏杆回廊慢慢挪动,等待前方游客龟速前移。暖和的热源随着安静的身体渐渐歇气,脚下如同踩在冰窖里。连不锈钢栏杆上也凝聚了不少雪粒,融化成水,不时滴滴答答往下掉。我们原地小碎步跺起脚,搓着手取暖。

友人的儿子时不时地伸出手掌接住不锈钢栏杆上滴落的雪水。友人开始没有注意,看到之后吵开了:“你这小崽子,这么冷,接雪水要感冒得嘛!”吵了几次,孩子还是不听,我行我素。友人气极,打了他屁股几巴掌。我忙劝住,孩子瘪着嘴嚎了几声就不哭了,衣服厚,估计也没打痛。哪知道,那几巴掌根本不管用,他看见身旁的不锈钢栏杆上的雪水一滴下,就伸出手去接,一看见就去接。

友人这下真的生气了,把孩子扯到一边,边打边骂:“为什么去接雪水?好耍吗?不晓得要感冒吗?妈妈给你说了你还去接?!……”孩子呜呜呜呜哭了起来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不是,不是……这样的……是雪水……滴滴……答答的,滴下来……会滴到……妹妹的……衣袖上……”我们愣住了。我看看紧挨不锈钢栏杆站着的女儿的衣袖,果然没有被滴到一滴雪水。

“滴滴答答”,这是独属童真的冬天的声音。

□万承毅